Raychandhnri, H. C. 著; 李志夫譯
中國佛教,革新二八號, 第二四卷,第一○期。頁22-29
民國69年7月30日(1980.07)
臺北市:中國佛教社
一、阿育王的生平
犍陀羅笈多(chandragupta)王的繼承人,就是他的兒子毘陀沙羅(Bindasara)。根據希臘學者所說:毘陀沙羅另有一個名字稱為殺敵者(Amtraghata),他的統制時期大約從元前三○○年到元前二七三年。他將父親的基業似乎擴大了不少。他曾在德克希拉(Tarila)鎮壓了一次叛亂。他是否有新的征服,雖沒有確切的史料可考;但其領土不僅佔有北印度的大部份,而且遠及南印度之德干以及邁索爾之吉特爾莊(Chitaldrug)地區。凱靈伽(Kalinga)王國統治了普利(Puri)、甘詹(Ganjam)以及附近鄰接的大部份土地,為一獨立王國。
毘陀沙羅的父親即已與西方希臘人建立了友好的外交關係。他曾接見一位名叫德瑪可斯(Deimachos)的希臘大使,在一冊精細悅人的軼事中曾論到他與這位希臘使節之間具有良好的私誼,也曾提到敘利亞王安泰奧卡斯(Antiochos)一世所提爾(Soter)、塞流卡斯之子尼卡脫爾(Nikator)與毘陀沙羅都有私誼上的關係。
毘陀沙羅有很多女兒,也有很多兒子,阿育王是其兒子之一,阿育王曾出任過德克希拉與烏闍(Ujan)的總督職務。一般史料都說,當其父親害疾時,阿育王即離開了烏闍,回到王城──補怛羅。當他父親死後,就獨攬了王城的政權,而且殺害他的大哥。他有九十九個兄弟,為不同的母親所生。他所頒的第五次石碑公告大會約于他即位後的十四年。阿育王曾論到他兄弟們的妻子,反對他,辜負了他的善意,這也直接顯示出,傳統上所說:阿育王殺了他所有的兄弟是不足取信的;但我們也得指出,他信仰宗教可能是較晚期以後的事。同時,從阿育王之石碑佈告亦可知:至少在他即位之後之十三年以內,他兄弟們的妻子仍還是活著的;當然也不能說由于他的妻子還是活著的,也就說他們兄弟也是必然活著的。總之,我們應對傳統說法,阿育王殺死了他所有兄弟的誇大說法應採取保留態度,不能信其為真的史事。可能因為王位之爭而殺死了他的大哥,如說殺死了他所有的兄弟那是不大有可能的。
二、阿育王的事功與善政
毘陀沙羅王在位約二七年,他死于元前二七三年。而他的繼承者卻在他死後四年才正式即位,在他死後的三六或三七年,約元前二三二年其繼存者亦亡。這位新王的名字,在晚期文獻中都是很有名的,那就是阿育王。也有他自己所獨立的碑銘刻著他的名字。其中有一些碑銘刻著:可愛的諸神(Devanampiva),其上并刻有頭銜,「與子孫、繼承人及國人共享」等字樣。另一些碑石刻有慈悲(Piyadasi, Priyadarsin 或 Piyadassana, Priyadarsana)字樣,據說是出自他祖父犍陀羅笈多的遺訓。
關于阿育王早期的政事我們所知很大,他必定也曾繼續執行他祖先的侵略政策。文獻中載有他曾鎮壓德克希拉的叛變。同一文獻時代的碑銘亦載有他即位後的八年征服凱靈伽(Kalingas),也到達了孔雀王朝的極盛時代。他整個領土包括,非泰密爾的印度全境,甚至據有阿富汗部份地區。在卡布爾河流域,據有約那(Yonas)、坎播伽(Kambojas)、及甘德那(Gandaras)等地,以及其鄰近山區,直到卡德維利、克利希納(Godavari-Krishna)盆地之安德那(Andhras)王國,甚至更遠及邁索爾北方之伊西拉(Isila)的阿哈那(Ahara)。從梭帕羅(Sopara)與蓋拉爾(Girnar),東到伽卡陀(Jaugada),西到多里(Dhauli)。
在西北方的領土與希臘的敘利亞王安泰奧卡斯二世的領土相接。在南部與泰密爾所屬之克拉帕陀(Keralaputra),剎帝帕陀(Satiyaputra)以及般地那(Pandyas)、柯陀(Chodas)兩個王國相對峙。
如果傳統的資料是可靠的話,阿育王的領土尚包括與世隔絕的克什米爾與尼泊爾,北孟加拉之般達拉瓦陀那(Pgndravard-hana)與東孟加拉之沙馬達陀(Samatata)兩平原。同時在哈日羅(Hazara)縣之曼賽羅;在德羅丹(Dehra-Dun)縣之伽爾尸(Kalsi);在尼泊爾塔端(Tarai)之尼伽里薩格爾(Nigali.Sagar)與羅門第(Rummindei)等。以上喜馬拉雅(Himalayan)河流域地方都發現有阿育王的碑銘,他的統治勢必也達到了這些地方。另外,在北比哈爾犍帕爾蘭(Champaran)縣之南帕婆(Rampurva)地方亦發現有阿育王的碑銘。
但是,在孟加拉省內并末發現阿育王的石刻布告;只是在北孟加拉發現有古老婆羅米(Brahmi)摩訶壇(Mahasthan)之石碑,那是屬于基督紀年稍前的時代,以說明般陀城市的繁榮。而不是阿育王時代的石刻。
阿育王在凱靈伽(Kalinga)之戰,是他一生的轉捩點。他從這次戰爭中所得到勝利的果實,是印度史上,甚至在東方人的歷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他領悟到戰爭的殘酷,知道了百姓流離,士兵流血的痛苦,使得他立志作一位寬儉、仁愛的國王;也引起他的懺悔而留心治道;在外交政策上,也導至了重大的變化。他的帝國,始于軍學的征戰撻伐,強取豪專,大肆誅殺,但卻以仁政治天下,以慈孝為天下倡。
阿育王的原來宗教信仰,也像其他印度國王一樣,是相信梵書中之提婆(Devas)神的,如果克什米爾凱爾哈納(Kalhana)的編年史沒有錯的話,他主要信仰的為濕婆(Siva)神。不過,在凱靈伽戰役以後,似乎受了佛教很大的影響,變成為優婆塞(Upasaka),信奉了佛教。但他開始信奉佛教時,對佛教並不算怎麼熱心;直到他去了菩提伽耶(Bodh-Gaya),與佛教僧伽的長老建立了親密關係,有了真正的信仰後才開始闡揚佛教。有人甚至認為阿育王實際上已參加僧伽組織,做了和尚。為了宗教與道德的闡揚,在他倡導下組織了居士會(The Pious Fraternity),以及在各方面促進了佛教的發展。他深研佛教經典、教律,到處參訪佛教聖地,他教民眾的佛法,也同時向民眾請教佛法。國王親自向民間傳教說法,他所得到的不只是他精神上所感到的快樂,甚至在政治上亦帶來極為良好的善政。但他的政權,稍後即陷入司法官員、祭師、軍人等之傾軋中。「可愛的諸神」之碑銘,要求民眾視為生活規範。他曾教育民眾不要以為天堂是為某些人開放的;卻使再低賤的人,只要他們服膺道德,他就可以進入天堂。阿育王似乎是每十年有一次全國性的巡視:第一次是他即位後的第十年,第二次是他即位後的二○年。在第二次出巡曾朝拜過釋迦牟尼佛的出生地。
阿育王的領土幅員廣大,他的出巡、說法、傳道,除了具有特殊的熱忱,是不能將他的政令與教義傳達到全國民眾。當即位後的第十二年,也就是他第一次出巡全國後兩年,他廢棄了最重要的地方官員,謀縣的司法官、監察地方的觀察人員(Rajukas);省級的歲計人具及警察(Pradesikas),以及事務與秘書人員等(Yuktas)。
他命令他的官員:將他所頒倫理道德之詔書、敕令刊石立碑;每五年要出外巡察一次,給民眾施以道德上之教育,而且視教化民眾與一般政令之推行一樣重要。這些有關道德上之銘言,及政令都刊石立柱于公共場所或大道。他要求他的官員盡其所能,促使商人在外經商,也同時傳播佛教。所以他在中央特別設置宗教部(Dharma Mahamatras)專司宗教之管理與傳播事宜。無論在鄉村城市都有宗教傳播人員,尤其遠至帝國的西陲及西北邊界。這些傳播人員向全國各階層、各部族人士無論王公貴人、地方官員、平民百姓,或監獄中的囚犯,都一視同仁與他們共同生活,向他們傳教。
他在地方設有驛站人員,以保持地方官民與國王之間之聯繫。為了人民道德的提昇,為了臻進國民的福祉,又在各地方增設行館(Rajuka)代國王即時處理福利地方的事務。凡派遣出國的使節,或其他官員,在國外也得同樣遵守他所定的銘言。
凡是以前用武力、不正當手段所奪取之領土一律放棄,聽其個人自由選擇,而以文化、宗教、政治等和平方式歸化的領土,才正式納入他的帝國。這就是所謂:化干戈(Bheri Ghosha)為玉帛(Dhamma Ghosha)。
阿育王并不滿足他自己的善政,而且更告誡他的兒子與其他的王室人員,不要再興兵征伐,要輕施薄斂,對于犯罪的人也要寬厚相待。要視「以仁政的征服,才是真正的征服。」與此相反的軍國主義的政策,即是摩揭陀的統治者,拜比薩羅的政策。
阿育王曾說,他以佛法倫理(Dharma-Vijaya)治國,只是獲得表面上的成功;而且,更進一步,要征服其鄰近諸國,諸如希臘泰密爾以及錫蘭等國的人民的精神與心靈。當時與他同時代的希臘政權是:元前二六一 〜二四六年的敘利亞王安泰奧卡斯(Antiochos)二世,迪奧(Theos),元前二五八〜二四七年的埃及王蒲脫尼米(Ptolemy)二世,費拉德爾風斯(philadlphos);元前三○○〜二五八年之塞內(Cyrene)、馬伽(Magas)王;以及元前二五二 〜二四四年的歌林國(Corinth)或元前二七二〜二五五年埃匹儒國(Epirus)之亞力山大國王。
阿育王真的在有些鄰國建立慈悲學院(Philanthropic Institutions)。佛教對于促進西亞之進步,厥功至偉,也影響了後期摩尼教教徒們(Manichaeans)的分支立派。但對于
希臘,這種大慈大悲的和平政策似乎沒有發生影響。當阿育王軍事最強大的時期,據載「也可以摧毀任何強大的敵人」;但當他的軍隊撤離後,希臘軍隊又曾一度進入勃布爾流域之旁遮普,甚至恒河地區亦受到騷攪。
他在南方所推行的和平政策更為成功。他派往錫蘭的使節,是他兄弟的兒子摩咸陀王子(Mahendra)。錫蘭國王提婆那匹耶.狄沙(Devanamplya Tissa),亦以阿育王的例子答覆阿育王,他親自率領他的大臣到達印度訪問。錫蘭人甚至斷言,當時通使的尚有緬甸、蘇門答喇(Suvarna-Bhumi),可能還有鄰接的諸國。
三、阿育王的教化
在一塊碑銘中,阿育王曾公開承認,他是皈依佛(Buddha)、皈依法(Dharma)、皈依僧(Sangha)的三寶弟子,他稱佛陀為法王。他曾去佛陀所歷經之地朝聖、膜拜。他說,凡是佛陀所宣化的,也都是他所要說的。所以他對于佛教的教義的研究,闡揚不遺餘力。對于僧伽,在他改奉佛教以後,備加禮遇,與當代高僧過從甚密,為了闡發佛教的真諦,特增設特別的官員,甚至他自己亦從事促進佛教組織及傳教工作。為了防止教派之分裂,他採取統一宗教儀式。傳統上,都相信,他之所以召集佛教宗教會議,就是為了維護佛教的統一專集結經典的。阿育王不但深研佛的教理,甚至對佛教的教律也極感到興趣,這在當時的佛教文獻中有很多記錄足可證明。
雖然阿育王正式信奉佛教,但並不歧視其他宗教。他所反對的,是違反道德原則的一切,而道德才是一切宗教之本質。所以他從未反對過有神論者、婆羅門與其他宗教。他仍一本以前的宗教態度「敬愛諸神。」他對待婆羅門仍是非常優厚,經常贈給他們大批禮物,正如禮過戈沙羅(Gosala)的信徒阿吉韋卡(Ajivikas)一樣。他所說的宗教行政單位,所管理的不僅是佛教,是包括一切宗教,甚至耆那教也是包括在內的。阿育王特別強調宗教共同的本質,防止各宗各派以惡言相向,以避免產生不幸的結果。雖然他自己是崇信佛陀的教義;朝拜佛教勝地;禮敬佛教三寶;遵守佛歸的服制;親近佛教僧伽;強化佛教團體,但是,他從不鼓勵任何人去信仰任何特別的宗派。他曾在大眾之前宣示:無論三菩提(sambodhi)、或涅槃(Nirvana),都同是天堂(Svarga)而回歸諸神(Devas)。只要每個人遵守傳統的儀規,不斤斤計較各宗各派狹義的教條,奉行一般的宗教儀式,或高或低,人人都可以進入天堂。這些傳統上的共同儀規是:
「孝順父母;服從長上;友善動物;服膺道德;說話誠實。」
「尊敬師長;善待親友。」
在他石柱的告示上寫道:「沒有慈悲與道德,要在這個世界,或另一世界享受快樂是很難的,仔細地檢討你自己,你是否孝順、服從?是否污染有罪惡?是否具有內在自發的力量?」他另外一根著名的石柱上刊佈著:「看到你靈性的深處。」以此,阿育王似乎相信:內省的效力大于倫理的形式;但人在初期也必須按道德形式的約束,然後才能內省內觀。
阿育王是言行一致的人,甚至言出必行,他寬厚仁慈,所以也推己及物,要求民眾對動物也不要施予監禁,而且禁止殺害牠們。甚至,動物有了病,也與人一樣要給予醫治。他既規定不殺生,阿育王的御食也是純為素食,而且,王室一向在森林狩獵的運動也一併取消。宗教以動物作犧牲的祭祀也下令禁上,以免殺害生命也恐因殺生而降低人的德性。不但為人建立醫院;而且,還建立禽、獸醫院。在通衢大道,他的地方官員設置茶水站,在茶水站廣種林木以供旅客休息。他經常派遣官員從王宮到各地方去刺探民隱,察視地方官員之治道。他為修行的沙門提供之石窟精舍,贈送旅費給到處參訪傳法的僧侶,設置專門機構掌理宗教事務,照顧出家僧侶,這些都是一視同仁不分宗教派別的。他鼓勵他的后妃與王子參予慈善工作,根據史料至少有一位名叫克沙婆基(Karuvaki)的王后和她的朋友、侍從人員是從事慈善工作的。
阿育王為僧侶所建之石窟精含,是在第五世紀為我們所發現的。它在王城補怛羅附近,可說是阿育王時代,以其當代最優良的建築技巧,所完成的。這些富麗堂皇的石窟精含,簡直和宮殿一樣,其中有用功靜坐的修行禪室與奉行宗教儀式的寺廟。阿育王常常被人視為佛陀的轉世。現代的藝術家也極為稱讚在薩爾那(Sarnath)鹿野苑城的那根大石柱。那種光滑的表面,以及無與倫比雕刻技術,真是印度文化之光的象徵,現在的印度,就是以這根柱子柱頭頂端的獅像作為國旗圖案的。
在印度歷史上。阿育王是最偉大的人道主義者。他有永不稍減的熱情,以推行他的教化政策。他愛護人民他提昇了人民的精神道德,實際造福了國民。所以他直呼他的國民為子民。
他具有無比的精力、才能,與組織能力是不容懷疑的。他是一位政治家,也是極成功的軍事家,由于在他軍事的幕營下具有卓優的參謀、顧問人才,使得他的政治力量擴及到四鄰諸王國。不到數年,僅憑他的教化、說服了他的鄰近的三個國家,而後又將本來是恒河流域一個地方教派的佛教擴大為世界性的宗教。他藉佛教,宣傳他的寬恕、和平、慈悲的教化。他放棄軍事征服,並非是在敗軍之際,而是正是他軍事強大國力鼎盛之時;雖然他追求懷柔的和平政策,似是以武力為後盾的。阿育王的胸襟寬大、意志堅強,再配合他的忠誠正直的人格,慈悲謙和的態度,使四鄰遭受苦難不幸國家的人民萬眾歸心,所以孔雀王朝能相繼地統治他們有好幾個世代。但由于阿育王促使官員熱衷于宗教之宣傳,也放棄了狩獵,甚至武備不修,連城閣也廢弛了,因此西北印度的兇悍部族,以及南印度若干國家,所見到的只是柔弱無力的傳教人士,並不見有武力殿後,久之便懷有二心。所以當阿育王死後數年,就有塞流卡斯的軍隊捲土重來,及大夏國(Bacteria)的入侵。
四、阿育王評鑑
如果富樓那(Purannic)的文獻是可採信的話,則阿育王的直接繼承者即是他的兒子坎納羅(Kunala)。克什米爾的編年史中沒有這位王子的名字;而只提到伽羅卡(Jalauka)為阿育王之子,具為其克什米爾地區的繼承人。當阿育王死後,帝國分裂,他的兒子們各據一方,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那即是說一個王子繼承了原來的王位;而另一王子則在印度西北成為一獨立局面。唯一泰婆拉(Tivara)王子,據石碑所載,未有分封到土地。坎納羅的王位又傳給他的兒子般都帕里塔(Bandhupalita),這件事只是在富樓那文獻中才有記載,他另外還有兒子沙姆婆羅蒂(Samprati 或 Sampdi)則是在所有權威性的文獻中如梵書、佛教、耆那教等的文獻都有記載。並且說,他是帕提補怛羅及烏闍(Ujain)兩城的最後一位孔雀王朝的統治者,深得民眾的愛戴。
而富樓那的文獻,則根本沒有坎納羅之子稱為沙姆婆羅蒂的,所以更沒有繼承他王位的記載。而卻載有坎納羅之王子十車王(Dasaratha),十車王確實是歷史上的人物。十車王在阿育王之後,統治了摩揭陀國一個短時間。他留有三塊碑銘在納格詹山(Nagarjuni);在比哈爾也留有十車王贈給「可敬阿吉韋卡(Ajivikas)」的石窟精舍。阿吉韋卡就是佛陀所稱之邪命派。
在十車王與沙姆婆羅蒂之後卻是沙里蘇卡(Salisuka),根據一本天文學的文獻伽爾吉本集(Gargi Samhita)的記載,他是一位荒淫的國王:「沒有正義,卻要國民服從他的所謂正義,他以暴政統治他的國家。」根據富樓那的文獻,沙里蘇卡的王位繼承者相繼有提婆伐曼(Devavrman)、薩塔陀拉(Satamdhanua)、布柯陀羅多(Brihadratha)三人。其最後一主布柯陀羅多的王位是為其軍事統帥菩沙密多羅(Pushyamitra)所推翻,他就是新巽伽王朝(Sunga Dynasty)的締造者。根據富樓那的文獻所載:孔雀王朝共傳十主,從元前三二四到元前一八七年,共計立國一三七年。
孔雀王朝到晚期以後,其政治本身即漸腐化。凱爾哈納(Kalhana)指出無論在克什米爾,或毘羅(Berar)地方都是不在內的。到了元前三世紀之末期,有一位自稱「印度人之王」的王稱之為沙布伽辛那(Subhgasena)的,他宣示印度河流域是屬于他們的領土。但他的名字都沒有在孔雀王朝晚期的統治者名單中發現過。或許他是出自不同的家族,而在西北部統治了孔雀王朝帝國的部份領土。即使他與孔雀王朝是同一家系,也不會是補怛羅王城的主要嫡系。希臘歷史學家敘述他是印度人之王,是一獨力主權國,并非是德克希拉(Taxila)總督、副王之類的副職。
孔雀王朝的瓦解,并未引起外來的侵略。我們可以從婆萊比奧斯(Polybius)的版圖得知。婆萊比奧斯是安泰卡斯(Atiochos)三世,生于元前二二三年,死于元前一八七年。他是安泰奧卡斯二世迪奧(Theos)的孫子,迪奧是與阿育王同一時代的人物。他是塞流卡斯一世尼卡陀(Nikator)的曾孫,尼卡陀是與犍陀羅笈多同一時代的人物。他曾進入印度,從沙布伽辛那(Subhagasena)那裡獲取了一批大象回去。但如果伽爾吉本集(Gargi Samhita)的記載是正確的話孔雀王朝崩潰以後,希臘軍隊則是侵入到了補怛羅王城的。
根據有的學者說:孔雀王朝的崩潰,由于婆羅門反對阿育王的政策,以反動的方式推波逐浪,促成了它的滅亡。但從阿育王自身的所言所行的記錄來看娑羅門沒有反動的埋由,更不可能成為婆羅門的敵人。相反地,他待婆羅門極為優渥,他照顧他們的福利,獎助他們組織宗教團體,這與佛教、耆那教及阿吉韋卡(Ajivikas)派都是平等相待的。一位婆羅門的歷史學者凱爾哈拉(Kalhana)讚揚阿育王的仁慈,對待他的兒子及另一位婆羅門極為熱情有如朋友一樣的親切。另一位婆羅門學者本拉(Bana),他給推翻孔雀王朝最後國王布柯提婆陀(Brihadratha)的一位將軍取了一個綽號,稱他為流氓(Anarya)。而有些富樓那文獻的作者,則甚至污辱孔雀王朝,說他們是魔鬼。伽爾吉本集雖然指出反對沙里蘇卡(Salsuka)的高壓統治,但也看不出孔雀王朝對婆羅門有什麼特殊迫害、犧牲、不利的各種跡象;而且出任孔雀王朝最後一位國王的最高軍事將領還是婆羅門。就當時印度說來,阿修羅(Asura)一詞即是魔鬼,意思是諸神的敵人,不僅指阿育王一人而且泛指「為佛陀所誘惑的人」,即指一切佛教徒而言的。
事實上,富樓那在這方面的論載與其當代阿育王的碑銘也是相矛盾的。他們的碑銘明明寫看「敬愛諸神」(Devanampiya),而不是諸神的敵人。
孔雀王朝真正滅亡的原因,當然絕不止此。阿育王在他即位後第八年,當凱靈伽(Kalinga)戰爭之後,他告誡他的子孫,不要擴張軍備,從事侵略戰爭。甚至連皇家的狩臘運動亦加以廢止,將近二十九年的時間,沒有動用一兵一卒,軍隊毫無戒備。正如阿育王自己自得的說:「化干戈為玉帛都得歸功于教化的結果。」
根據本拉的口述證詞:他們的將軍菩沙密多羅(Pushyamitn)推翻他們的國王,就在軍隊的烱目之下,亡于一旦之間。他不像他先代的國王那樣孔武有力,馳騁于田獵之中,親臨疆場之上從事征伐;他已指揮不動他的軍隊,甚至他對他的軍隊毫無影響力。其中最大的問題是,遼遠的省區甚至在毘陀沙羅(Bindusara)王與阿育王時代就有些不受控制的情形發生。如果傳統的文獻所記載確實的話,也因為兩次因行政上的措施激起了德克希拉(Daxila)人的公開叛變。在阿育王時代所規定國王乃至各級政府首長要定期出巡,或派高級官員外出探視民隱,監察地方政治,主在防止弊端。但當其軍隊自四鄰撤退後,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就顯得軟弱無力。有些省份,是受到王室野心人員的挑撥、慫恿,而成為獨力自主的國中之國。有的甚至挾持中央政府。在這種情形下,使原撤退的希臘軍隊,尋又窺伺入侵,所以才引起菩沙密多羅將軍的纂位竊國的事件。
犍陀羅笈多王即位的時間,耆那教認為是在元前三一三年,這與錫蘭及緬甸的佛教所記載阿育王加冕時間計算起來,兩者之間很有出入。他們認為阿育王即位時間,即其父親即位後的五五年或五六年。富樓那的歷史大致同意佛教的紀年認為是犍陀羅笈多即位後二十四年阿育王才正式即位;錫蘭佛教認為是在二十八年;緬甸則認為在二十七年,因為毘陀沙羅王的在位期,是沒有計算到阿育王的即位時間與加冕時期的,而說阿育王是在犍陀羅笈多即位後二十五年即位則是似乎合理的。
司密斯(Smith)指出,孔雀王朝一共統治才一三七年,根據婆育富樓那史,孔雀王朝只不過一三三年而已。尚剩下四年可能就是那未正式即位的前四年。孔雀王朝第十三次所刊布之石碑公告,已確切地提到亞梵那(Yavana)的希臘王仍都還活著,這一定是他即位後之第十二次碑告,也是他以道德箴言刊布碑告的第一次。在這些個亞梵那的希臘國王中,沒有提到大夏國德奧多羅(Diddotos)一世。德奧多羅在元前第三世紀中期,擁有很大的勢力。在希臘國王中,阿育王稱其中一國王為塞內國摩伽王,根據最可靠的史料,他的死期是在元前二五八年之前。他的繼承者德麥提訶、懷爾(Demetrios Fair),據說,也是在那年死的。如果元前二五八年是其第十三次刊布碑告,則阿育王的即位時間,絕不會晚于元前二六九年。根據佛教的記錄,鍵陀羅笈多的即位日期,絕不會晚于元前三二四年。此即從阿育王元前二六九年加上他自己在位五五年即為三二四年。如根據富樓那歷史所記,犍陀羅笈多即位不會晚于元前三一八年。如包括阿育王未正式即位的四年,則不會遲于元前三二二年。
根據加斯丁(Justin)的記載,犍陀羅笈多的發跡,是由于他年輕時,在亞力山大的營帳他對亞力山大有一次公開詆譭,亞力山大要殺他,他逃出來之後才著手建立武力的,那時是元前三二六自後不久就起義對亞力山大的駐印總督發動攻擊,并隨即組成了印度式的獨立政權,脫離了馬其頓省督的控制。馬其頓在印度的政治力量,與犍陀羅笈多的立國,兩者之間力量消長之際,其間亦時常發生戰爭。
在一本梵文的劇本馬陀羅‧拉克希沙(Mudrarakashasa)也說,當野蠻民族(Mlechchha)被打敗後,其軍隊與其首領投向印度的革命王朝。在元前三二一年,馬其頓在信德所統治的領土已從印度河撤退。而且,再沒有派遣新的省督來統治信德省。在元前三二一年,亞力山大的繼承者,承認,如果沒有卓越的指揮官與忠貞的軍隊,他無力再趕走印度軍隊所光復的希臘在印度的領土。可見,希臘放棄了對信德的統治,是由于他軍隊不足,面對著印度諸王的挾攻。在印度方面,勢必有一新的政局展開。希臘軍隊存在在即度河的東邊,大概是在元前三二一年以前。但阿姆比(Ambhi)、坡羅婆(Paurava)及其他羅闍(Raja),他們或許對趕走馬其頓的統治多少都出了一些力量,但他們都不能居于主流的地位。加斯丁也確切地提到,他們只是爭取他們自己的國家獨立而出力,而不像犍陀羅笈多那樣全面,徹底的反抗馬其頓的統治。尤有進者,如果,尚有阿姆比、坡羅婆等國的軍隊參加推倒馬其頓的統治,則他們一定也會像犍陀羅笈多那樣為加斯丁所提到。雖然犍陀羅笈多也未曾被巴比倫及催帕拉地遜(Triparadeisdns)的文獻所及,但我們有證據證明我們的觀點。那就是在西旁遮普亞梵那(Yavana)的希臘要塞司令艾德慕(Endemos),他是在元前三一七年就任的。但艾德慕的出任新職,與犍陀羅笈多在元前三二一年之前佔據印度河下游以及印度河內陸平原等地一事正是互相呼應的。那就是說,由于犍陀羅笈多之坐大而使得艾德慕出任新職。
在傳統上,史學家都承認,婆羅門旃那克耶(Chankya 或 Kautilya)為難陀最後一朝的總理大臣時,而推翻難陀王,犍陀羅笈多所給予他的幫助最大。難陀的亡國也是亡于旦夕之期,其軍隊的將軍巴陀那沙羅(Bhadrasala)也慘遭殺害,而犍陀羅笈多就掌握了補怛羅的政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