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上

１．觀心是不可思議境（52b）

（１）思議境（52b）

（２）不可思議境（52c）

〔按語〕：《止觀輔行傳弘決》：「問：前引諸文，廣明境竟，此中秖應明能觀觀，何故復明不思議境？答：前雖示體，但直指心；心為一切法文（？之）本，故示體是心。然未委示不思議相，猶恐人迷……是故今文妙觀觀之，令成妙境，〔此〕境方〔可〕稱理。復以所觀顯於能觀。」（T46.292b）「……又為知妙境為〔前〕九乘本，稱本修九，方堪入位，是故名為十乘妙觀。」（T46.292b-c）

（１）思議境（52b）

思議法者：小乘亦說心生一切法，謂六道因果，三界輪環。若去凡欣聖，則棄下上出，灰身滅智，乃是有作四諦，蓋思議法也。

大乘亦明心生一切法，謂十法界也。若觀心是有，有善有惡。惡則三品，三途因果也；善則三品，脩羅、人、天因果(T25.280a，大智度論：「復次分別善惡故有六道，善有上中下故有三善道：天、人、阿修羅。惡有上中下，故地獄、畜生、餓鬼道。」)。觀此六品，無常生滅；能觀之心，亦念念不住。又，能觀、所觀，悉是緣生；緣生即空，並是二乘因果法也。

若觀此空、有，墮落二邊，沈空滯有，而起大慈悲，入假化物。實無身，假作身；實無空，（T46.52b）假說空而化導之，即菩薩因果法也。

觀此法能度、所度，皆是中道實相之法，畢竟清淨。誰善、誰惡？誰有、誰無？誰度、誰不度？一切法悉如是，是佛因果法也。

此之十法，邐迆淺深，皆從心出。雖是大乘無量四諦所攝，猶是思議之境，非今止觀所觀也。

（２）不可思議境（52c）

不可思議境者：如《華嚴》云：「心如工畫師，造種種五陰；一切世間中，莫不從心造。」(T9.465c：「心如工畫師，畫種種五陰，一切世界中，無法而不造。」)「種種五陰」者，如前十法界五陰也。

一、心之性德不可思議境：1.釋「法界」名，2.「境」所攝之「法相」：三種世間、十如，3.結成理境。二、修性德不可思議境：1.自行不可思議，2.化他不可思議。此是所思議之心之性德，及修心之性德不可思議。將二者作為所思之客體言。就「不思議」之語意言，係指超越思維、邏輯、語言、文字之思辨。現代科學家想研究愛因斯坦的心（大腦），究竟有何不同於常人之處結果，僅見其大腦稍大於常人。但是仍不能找出其「智慧存大腦中之何處」。可見心之為用，或稱之為智慧是不可思議的。

「法界」者，三義：十數是能依，法界是所依，能、所合稱，故言「十法界」。又，此十法，各各因，各各果，不相混濫，故言「十法界」。又，此十法，一一當體皆是法界，故言「十時（法）界」云云。

十法界通稱陰、入、界，其實不同：三途是有漏惡陰、界、入；三善是有漏善陰、界、入；二乘是無漏陰、界、入；菩薩是亦有漏亦無漏陰、界、入；佛是非有漏非無漏陰、界、入。

十法界	陰界入
三途	有漏惡陰界入
三善	有漏善陰界入
二乘	無漏陰界入
菩薩	亦有漏亦無漏陰界入
佛	非有漏非無漏陰界入

《釋論》云：「法無上者，涅槃是。」(T25.72b，大智度論：「云何無上？涅槃法無上。」)即非有漏非無漏法也。《無量義經》云：「佛無諸大、陰、界、入」者(T9.385a：「無復諸大陰界入。」)，無前九陰、界、入也；今言有者，有涅槃常住陰、界、入也。《大經》云：「因滅無常色，獲得常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T12.838b，大般涅槃經：「色是無常，因滅是色獲得解脫常住之色，受想行識亦是無常，因滅是識獲得解脫常住之識。」)常樂重沓，即積聚義；慈悲覆蓋，即陰義。

攬五陰通稱眾生，眾生不同：攬三途〔苦〕陰，罪苦眾生；攬人天陰，受樂眾生；攬無漏陰，真聖眾生；攬慈悲陰，大士眾生；攬常住陰，尊極眾生。

〔按語〕：攬五陰：三途陰、人天陰、無漏陰、慈悲陰、常住陰，色、受、想、行、識為五陰所攬。

《大論》云：「眾生無上者，佛是。」(T25.72b，大智度論：「眾生中佛亦無上。」)豈與凡下同？《大經》云：「歌羅邏時名字異，乃至老時名字異。芽時名字異，乃至果時，名字亦異。」(T12.688a，大般涅槃經：「歌羅邏時名字異，乃至老時名字亦異。」)直約一期，十時差別；況十界眾生，寧得（T46.52c）不異？故名「眾生世間」也。

〔釋名〕歌邏羅kalala、阿浮陀arbuda、卑尸pewi、伽那ghana、波羅奢訶prawakha

1.《雜阿含經》：「迦羅邏為初；迦羅邏生胞；胞生於肉段；肉段生堅厚；堅厚生肢節，及諸毛髮等。色等諸情根，漸次成形體。因母飲食等，長養彼胎身。」（T2.357c-358a）

2.《阿毘達磨俱舍論》：「母腹中，分位有五：一、羯刺藍位，二、頞部曇位，三、閉尸位，四、鍵南位，五、缽羅奢佉位。此胎中箭，漸次轉增，乃至色根形相滿位。」（T29.47c）

十種所居，通稱「國土世間」者：地獄依赤鐵住；畜生依地、水、空住；修羅依海畔、海底住；人依地住(T1.129b，長阿含經：「須彌山北大海水底，有羅呵阿須倫城。」)；天依宮殿住。六度菩薩，同人，依地住。通教菩薩，惑未盡〔者〕，同人、天依住；斷惑盡者，依方便土住。別、圓菩薩，惑未盡者，同人、天、方便等住；斷惑盡者，依實報土住。如來依常寂光土住(T9.392c，觀音賢菩薩行法經：「佛住處名常寂光。」)。

十法界眾生		所居國土世間
地獄		依赤鐵住
畜生		依地、水、空住
修羅		依海畔、海底住
人		依地住
天		依宮殿住
六度菩薩		依地住
通教菩薩	惑未盡 ─ 斷惑盡 ─	同人、天依住
		依方便土住
別菩薩圓菩薩	惑未盡 ─ 斷惑盡 ─	同人、天、方便等住
		依實報土住
如來		依常寂光土住

【講義】「六度菩薩」生欲天，從多分云同人。「別、圓菩薩惑未盡者」：人天從見思；方便從無明。（B24.249）

《仁王經》云：「三賢十聖住果報，唯佛一人居淨土。」(T8.828a)土土不同，故名「國土世間」也。

又，十種五陰，一一各具十法，謂：如是相、性、體、力、作、因、緣、果、報、本末究竟等。

〔按語〕：《止觀輔行傳弘決》：「言『十如』者，南嶽讀文，皆以『如』為句末。故天台大師依義讀文，凡為三轉……。」（T46.294a）此三轉者，即為成三諦義。亦知智者以三諦為理之主者。

夫「相」以據外，覽而可別。《釋論》云：「易知，故名為『相』。如水、火相異，則易可知。」(T25.91a，大智度論：「易知故名相，如水異火以相故知。」)如人面色，具諸休〔喜〕否〔惡〕，覽外相，即知其內。昔孫〔權〕、劉〔備〕相顯，曹〔操〕公相隱。相〔命〕者舉聲大哭：「四海三分，百姓荼毒！」若言有相，闇者不知；若言無相，占者洞解。當隨善相者，信人面外具一切相也。

〔按語〕：《爾雅》休者，喜也；《廣雅》否，惡也。具諸休否，具有諸善、惡相。

心亦如是，具一切相。眾生相隱，彌勒相顯，如來善知，故遠、近皆記。不善觀者，不信心具一切相。當隨如實觀者，信心具一切相也。

「如是性」者：性以據內，總有三義：一、不改名「性」。《無行經》稱「不動性」(T15.756b，諸法無行經：「性同，故名不動相。」)，性即不改義也。又，性名「性分」，種類之義。分分不同，各各不可改。又，性是實性，實性即理性。極實無過，即佛性異名耳。不動性扶空；種性扶假；實性扶中。

今明：內性不可改。如竹中火，性雖不可見，不得言無；燧人乾草，遍燒一切。心亦如是，具一切五陰性，雖不可見，不得言無；以智眼觀，（T46.53a）具一切性。

世間人可笑，以其偏聞判圓經：《涅槃》明佛，知眾生有佛性(T12.767a：「一切眾生悉有佛性。」)，判為極常。《法華》明佛，知一切法如是性(T9.5c：「所謂諸法如是相、如是性。」)，判為無常。豈可以少知為常，多知為無常？又，《法華》云：「佛知一切法，皆是一種一性。」(T9.13c：「皆是一相一種聖。」)此語亦少，何故判為無常？

【弘決】自古共許《涅槃》為常住宗，以《法華經》不明佛性則非常宗，故今破之。（T46.294c-295a.）

【講義】「自古共許」：《妙玄》十上（十七）南三北七判教，皆涅槃為常，法華為無常。（B24.260）

又，有師判《法華》十如(T9.5c：「所謂諸法如是相、如是性、如是體、如是力、如是作、如是因、如是緣、如是果、如是報、如是本末究竟等。」)：前五如屬凡，是權；後五屬聖，為實。依汝所判，則凡無實，永不得成聖；聖無權，非正遍知。此乃專輒之說，誣佛〔輕〕慢凡耳。

【講義】「又有師判」：《妙玄》二上（十一）。「凡則無實」：宋、明作「則凡」，為是。「專輒之說」：謂任自己臆度。（B24.261）

又，《涅槃》明一切眾生悉有佛性，而言是常；《淨名》云一切眾生即菩提相(T14.542b：「一切眾生即菩提相。」)，判是無常。若佛性、菩提相異者，可一常、一無常；若不異者，此判大謬。如占者，見王相、王性，俱得登極。佛性、菩提相，何故不同？

「如是體」者：主質故名體。此十法界陰〔入〕俱用色、心為體也。

「如是力」者：堪任力用也。如王力士，千萬技能，病故謂無，病差有用。心亦如是，具有諸力，煩惱病故，不能運動，如實觀之，具一切力。

「如是作」者：運為建立名作。若離心者，更無所作。故知心具一切作也。

「如是因」者：招果為因，亦名為業。十法界業，起自於心；但使有心，諸業具足，故名「如是因」也。

「如是緣」者：緣名緣由。助業皆是緣義。無明、愛等，能潤於業，即心為緣也。

「如是果」者：剋獲為果。習因習讀（續）於前，習果剋獲於後，故言「如是果」也。

「如是報」者：酬因曰報。習因、習果通名為因，牽後世報，此報酬於因也。

「如是本末究竟等」者：相為本，報為末。本末悉從緣生，緣生故空；本末皆空，此就空為等也。又，相但有字，報亦但有字，悉假施設，此就假（T46.53b）名為等。又，本末互相表幟，覽初相，表後報；𠒇後報，知本相；如見施知富，見富知施，初後相在，此就假論等也。又，相無相，無相而相，非相非無相；報無報，無報而報，非報非無報，一一皆入如實之際，此就中論等也。

二、類解〔釋〕者：束十法為〔三途，三善，二乘，菩薩、佛〕四類。

「三途」以表苦為相，定惡聚為性，摧折色心為體，登刀入鑊為力，起十不善為作，有漏惡業為因，愛、取等為緣，惡習果為果，三惡趣為報，本末皆癡為等。

「三善」表樂為相，定善聚為性，升出色心為體，樂受為力，起五戒、十善為作，白業為因，善愛、取為緣，善習果為果，人天有為報，應就假名初後相在為等也。

「二乘」表涅槃為相，解脫為性，五分為體，無繫為力，道品為作，無漏慧行為因，行行為緣，四果為果，既後有田中不生，故無報云云。

【弘決】「無繫為力」者：擇滅離於三界繫也。修二乘者必有是力。「既後有田中不生」者：未來生陰名為「後有」。陰復生陰名「後有田」。（T46.295a）

「菩薩、佛」類者：緣因為相，了因為性，正因為體，四弘為力，六度萬行為作，智慧莊嚴為因，福德莊嚴為緣，三菩提為果，大涅槃為報云云。

十如是	三途	三善	二乘	菩薩、佛
1. 如是相：	表苦 ────	表樂 ────	表涅槃 ──	緣因
2. 如是性：	定惡聚 ───	定善聚 ───	解脫 ───	了因
3. 如是體：	摧折色心 ──	升出色心 ──	五分法身 ─	正因
4. 如是力：	登刀入鑊 ──	樂受 ────	無繫 ───	四弘
5. 如是作：	起十不善 ──	起五戒十善 ─	道品 ───	六度萬行
6. 如是因：	有漏惡業 ──	白業 ────	無漏慧行 ─	智慧莊嚴
7. 如是緣：	愛、取 ───	善愛、取 ──	行行 ───	福德莊嚴
8. 如是果：	惡習果 ───	善習果 ───	四果 ───	三菩提
9. 如是報：	三惡趣 ───	人天有 ───	無報 ───	大涅槃
10. 如是本末：	本末皆癡 ──	假名初後相在
究竟等

因緣有逆、順：順生死者，有漏業為因，愛、取等為緣；逆生死者，以無漏正慧為因，行行為緣，俱損生破惑。順界外生死，亦以無漏慧為因，無明等為緣；若逆生死，即以中道慧為因，萬行為緣，俱損變易生死故。因緣既爾，餘者逆、順，准此可知。

順生死	因：有漏業
	緣：愛、取等
逆生死	因：無漏正慧	損生破惑
	緣：行行
順界外生死	因：無漏慧
	緣：無明等
逆界外生死	因：中道慧	損變易生死
	緣：萬行

若依聲聞，但九無十。若依大乘三佛義，佛有報身。若依斷惑盡義，則無後報。九之與十，斟酌可解。

眾生世間既是假名無體，分別攬實法假施設耳。所謂惡道眾生相、性、體、力、（T46.53c）究竟等云云；善道眾生相、性、體、力、究竟等；無漏眾生相、性、體、力、究竟等；菩薩、佛法界相、性、體、力、究竟等，准例皆可解。

國土世間亦具十種法，所謂：惡國土相、性、體、力等云云；善國土、無漏國土、佛菩薩國土相、性、體、力云云。

夫一心具十法界，一法界又具十法界，〔即〕百法界；一界具〔三種世間，十界具〕三十種世間；百法界即具三千種世間。此三千在一念心。若無心而已；介爾有心，即具三千。亦不言一心在前，一切法在後；亦不言一切法在前，一心在後。

【弘決】言「介爾」者，謂剎那心，無間相續，未曾斷絕，纔一剎那，三千具足。……又，「介爾」者：介者，弱也。《詩》云：介爾景福。謂細念也。但異無心，三千具足。（T46.295c-296a）

宇宙萬法都不能獨立，所謂「法不孤起」，必待有緣。因三千法即一法，一念心亦一法。不但三千在於一念心，亦即一念也在三千法中。可見智者是心物一體不二；不是心含萬物，而是萬物與心合一；也不見心生萬法，而是心與萬物合一。就以心與法無前後關係，實際即是其「性具」思想。嚴格地說即「佛性具有萬法」。

例如八相遷物：物在〔能〕相前，物不被遷；〔能〕相在物前，亦不被遷。前亦不可，後亦不可；秖物論相遷，秖相遷論物。

【弘決】「如八相遷物」者：相為能遷，物為所遷。《俱舍頌》云：此謂生生等，於八一有能。謂本四相及隨四相，名之為八。大相名本；小相名隨。以此八故，令一切法成有為相。言「生生」者，所謂小生生大生等。「等」謂等於餘之三相，謂：小住住大住；小異異大異；小滅滅大滅。（T46.296c）

今心亦如是：若從一心生一切法者，此則是縱；若心一時含一切法者，此即是橫。縱亦不可，橫亦不可；秖心是一切法，一切法是心。故非縱、非橫，非一、非異。玄妙深絕，非識所識，非言所言。所以稱為「不可思議境」，意在於此云云。

〔按語〕：明修德不思議境─自行不可思議、化他不可思議。以下先明自行修德不可思議。

問：心起必託緣，為心具三千法？為緣具？為共具？為離具？若心具者，心起不用緣；若緣具者，緣具不關心；若共具者，未、共各無，共時安有？若離具者，既離心、離緣，那忽心具？四句尚不可得，云何具三千法耶？

答：地〔論師〕人云：「一切解、惑、真、妄，依持法性。法性持真、妄；真、妄依法性也。」《攝大乘》云：「法性不為惑所染，不為真所淨，故法性非依持。言依持者，阿黎耶是也。」無沒無明〔即阿黎那、又稱無沒識〕，盛持一切種子。

【弘決】言「無沒無明」者，即阿黎耶識，無始恒有，故云「無沒」。「沒」謂失沒。恒不失故，不同俱生及現行等。（T46.297a）

【講義】「答：地人云」：《地論》十（二）《文句》十八（二）記云：古弘《地論》師自分南北二道，所計不同：南計法性生一切；北計梨耶生一切法。文意寄《地》、《攝》二師分張性相，各執一邊，示性計。（B24.295）

若從地師，則心具一切法；若從攝師，則緣具一切法。此兩師，各據一邊。

〔釋義〕地論師之「心具一切法」與攝論師之「緣具一切法」

心具一切法與緣具一切法：地論師主張「心具一切法」，視法性與阿賴耶唯一體兩面。阿賴耶識為一切種子之種子，雜染、清淨種子皆蓄。雜染種子生變，清淨種子存真如。所謂心具一切法，即是指阿賴耶識生一切法。

攝論師主張「緣具一切法」，因為萬法雖千差萬別，但總不離法性。既然萬法不離法性，法性即具萬法。但法性不受萬法之染、淨所影響。可是，仍同意地論師主張：染、淨，生、妄，竟是依持阿賴耶識，是阿賴耶識具有染、淨，產生真、妄。

兩者之不同：地論師視法性、阿賴耶識為一體；攝論師視法性、阿賴耶識為不同體。智者大師批判兩者，主張法性與阿賴耶識之關係為非一非異。

若法性生一切法者，法性非心非緣。（T46.54a）非心故而心生一切法者，非緣故亦應緣生一切法，何得獨言法性是真妄依持耶？若言法性非依持，黎耶是依持；離法性外，別有黎耶依持，則不關法性。若法性不離黎耶，黎耶依持即是法性依持，何得獨言黎耶是依持？

又，違經。經言：「非內非外，亦非中間，亦不常自有。」(T8.272a，大品般若：「不依內、不依外、不依兩中間。」)又，違龍樹。龍樹云：「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T30.2b，中論：「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生。」)

更就譬檢：為當依心，故有夢？依眠，故有夢？眠法合心，故有夢？離心、離眠，故有夢？若依心有夢者，不眠應有夢。若依眠有夢者，死人如眠，應有夢。若眠、心兩合而有夢者，眠人那有不夢時？又，眠、心各有夢，合可有夢；各既無夢，合不應有。若離心、離眠而有夢者，虛空離二，應常有夢。四句求夢尚不〔可〕得，云何於眠夢見一切事？心喻法性，夢喻黎耶。云何偏據法性、黎耶，生一切法？當知四句求心不可得，求三千法亦不可得。

【弘決】恐寫者誤。喻中即以眠、心相對，今合應云「心喻法性；眠喻黎耶」；夢事則喻生一切法。（T46.297b）

既橫從四句，生三千法不可得者，應從一念心滅，生三千法耶？心滅尚不能生一法，云何能生三千法耶？若從心亦滅亦不滅，生三千法者，亦滅亦不滅，其性相違；猶如水火，二俱不立，云何能生三千法耶？若謂心非滅非不滅，生三千法者，非滅非不滅，非能、非所，云何能、所生三千法耶？

亦縱亦橫，求三千法不可得。非縱非橫，求三千法亦不可得。

言語道斷，心行處滅(T25.71c，大智度論：「心行處滅，言語道斷。」)，故名不可思議境。《大經》云：「生生不可說；生不生不可說；不生生不可說；不生不生不可說。」(T12.733c，大般涅槃經：「不生生不可說，生生亦不可說，生不生亦不可說，不生不生亦不可說，生亦不可說，不生亦不可說有因緣故亦可得說。」)即（T46.54b）此義也。

當知第一義中，一法不可得，況三千法？世諦中，一心尚具無量法，況三千耶？

【弘決】第一義諦，結前自行推法不生。若世諦者，欲為他說，說必四句以生三千。亦是舉況，明有三千可為他說。（T46.297c）

如佛告德女：「無明內有不？」「不也。」「外有不？」「不也。」「內外有不？」「不也。」「非內非外有不？」「不也。」佛言：「如是有。」(T25.101c-102a，大智度論：「如德女經說，德女白佛言：世尊，如無明內有不？佛言：不。外有不？佛言：不。內外有不？佛言：不。」)龍樹云：「不自、不他、不共、不無因生。」《大經》〔云〕：「生生不可說，乃至不生不生不可說。」有因緣故，亦可得說，謂四悉檀因緣也。

或作世界，說心具一切法，聞者歡喜。如言：「三界無別法，唯是一心造。」(T9.558c，華嚴經：「又作是念，三界虛妄但是心作。十二緣分，是皆依心，所以者何？隨事生欲心，是心即是識。」) (T25.276b，大智度論：「三界所有皆心所作。」)即其文〔理〕也。或說：緣生一切法，聞者歡喜。如言：「五欲令人墮惡道；善知識者是大因緣，所謂化導令得見佛。」(T9.60c，法華經：「善知識者是大因緣，所謂化導令得見佛。」)即其文〔理〕也。或言：因、緣共，生一切法，聞者歡喜。如言：「水銀和真金，能塗諸色像。」即其文〔理〕也。或言：離生一切法，聞者歡喜。如言：「十二因緣非佛作，非天人、修羅作，其性自爾。」(T2.85b，雜阿含經：「佛告此丘：緣起法者非我所作，亦非餘人作，然彼如來出世及未出世，法界常住。彼如來自覺此法，成等正覺，為諸眾生，分別演說開發顯示。」)即其文〔理〕也。此四句即世界悉檀，說心生三千一切法也。

【弘決】若言心具，心即是自。善知識者，即是他也。以水銀他，和真金自，即是共也。自爾秖是無因異名。此四皆須順歡喜義，成世界悉。（T46.298a）

云何為人悉檀？如言：「佛法如海，唯信能入。」「信則道源功德母，一切善法由之生。」（T9.433a，華嚴經：「信為道元功德母，增長一切諸善法。」）「汝但發三菩提心，是則出家，禁戒具足。」聞者生信，即其文也。或說：緣生一切法。如言：「若不值佛，當於無量劫墮地獄苦；以見佛故，得無根信。如從伊蘭出生栴檀。」(T12.727c-728a，大般涅槃經：「我見世間從徤蘭子生徤蘭樹，不見徤蘭生栴檀樹。我今始見從徤蘭子生栴檀樹，徤蘭子者我身是也，栴檀樹者即是我心無根信也。無根者，我初不知恭敬如來不信法僧，是名無根。世尊，我若不遇如來世尊，當於無量阿僧祇劫在大地獄受無量苦。」)聞者生信〔即其文理也〕。或說：合生一切法。如言：「心水澄清，珠相自現；慈善根力，見如此事。」聞者生信，即其文〔理〕也。或說：離生一切法。如言：「非內觀得是智慧，乃至非內〔非〕外觀得是智慧。若有住著，先尼梵志小信尚不可得，況捨邪入正？」聞者生信(T8.23b，大品般若經：「非內觀得故見是智慧；非外觀得故見是智慧；非內外觀得故見是智慧。……先尼梵志此中心得信解於一切智，以是故，梵志信諸法實相，一切法不可得故。」)，即其文〔理〕也。是為為人（T46.54c）悉檀四句，說心生三千一切法也。

【弘決】言「唯信」者，信即是自。云「但發心」，發心是自。若云「見佛」，佛即是他。自珠待他水清，即共也。又，他慈善根令我自見，亦共也。非內、非自、非外、非他，即無因也。（T46.298a）

云何對治悉檀？說心治一切惡。如言：「得一心者，萬邪滅矣。」(T3.475a，太子瑞應本起經：「得一心者則萬邪滅矣。」)即其文也。或說：緣治一切惡。如說：「得聞無上大慧明，心定如地不可動。」即其文〔理〕也。或說：因、緣和合，治一切惡。如言：「一分從思生，一分從師得。」即其文也。或說：離治一切惡。「我坐道場時，不得一切法；空拳誑小兒，誘度於一切。」(T25.211a，大智度論：「我坐道場時，智慧不可得，空拳誑小兒，以度於一切。」)即其文〔理〕也。是為對治悉檀心，破一切惡。

云何第一義悉檀？心得見理。如言：「心開意解，豁然得道。」或說：緣能見理。如言：「須臾聞之，即得究竟三菩提。」(T9.31a，法華經：「須臾聞之，即得究竟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或說：因緣和合得道。如：「快馬見鞭影，即得正路。」或說：離能見理。如言：「無所得即是得已，是得無所得。」是名第一義四句見理，何況心生三千法耶？

又，四句俱皆可說：說因亦是，緣亦是，共亦是，離亦是。若為盲人說乳若貝、若粖、若雪、若鶴，盲聞諸說，即得解乳，即世諦是第一義諦。

當知終日說，終日不說；終日不說，終日說。終日雙遮，終日雙照；即破即立，即立即破。經論皆爾。

天親、龍樹內鑒冷然，外適時宜，各權所據。而人師偏解，學者苟執，遂興矢石，各保一邊，大乖聖道也。若得此意，俱不可說，俱可說。

【弘決】「矢石」者：如箭矢射石，義非相入。以各計故，不入圓理，如彼矢石。（T46.298b）

【私記】文「天親、龍樹內鑒冷然」者：問：上明《地》、《攝》二論，故今應云天親、無著，何云龍樹？《圓頓》云無著、天親。答：《補注》云：文誤也（已上）。或是雖結二論，兼明諸論師赴機之義故，亦列龍樹。《淨名玄》第五亦如今文云龍樹、天親。（B24.310）

【講義】「天親、龍樹」：《私記》云云。今謂：《攝論》無著說。今從性、相二宗論主，舉龍樹也。「內鑒」乃深達無實而應物也。（B24.310）

若隨便宜者，應言「無明」法「法性」，生一切法。如「眠法」法「心」，則有一切夢事。心與緣合，則三種世間，三千相性，皆從心起。一性雖少而不無〔不存在〕；無明雖多而不有〔存在〕。

前文指出，以為人悉檀說，心生萬法；但就第一義諦言，正如《中論》所言，諸法不從自生，不從他生，不從自、他和合生，不從無因生。智者依《中論》之旨，而說諸法不從因生，不從緣生，因、緣既不能單獨生，和合亦不生，如和合不生，無因亦不生。

「心生萬法」，只是依世俗諦之方便說法，也稱之「隨便宜」說：是心中無明法之法性生一切法。無明也只是萬法之一，法性普通存在在萬法之中，視無明與法性相結合生一切法；正如睡眠也是萬性之一，眠法與心相結合則產生一切夢境。

如按護法一系唯識觀點，是第七識虛妄地將一切變化的我、法二空，執為實有。所謂「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即指此妄識言。

在佛教經論中，無論說「萬法唯心」、「萬法唯識」，都是心、識執於萬法而言；絕非指外界之山河大地都是人之心、人之識所造成。

注意，無明「法」法性，眠法「法」心。此中之「法」字作動詞解。即「無明」效法「法性」，「眠法」效法「心」。

何者？指一為多，多非多；指多為一，一非少。故名此心為不思議境也。

〔按語〕：《華嚴經》中最強調多與一的問題。尤其是以十為圓融數。如一十，十中有「十個一」為多；但就十來說只是「一個十」，又是少，所以一即多，多即一。劉述先教授寫了一本書《0與1之間》就講這個道理。依此可推展到整個宇宙，亦可作如是觀。

【弘決】指法性為無明，則多非多。指無明為法性，則一非少。（T46.298c）

若（T46.55a）解一心一切心，一切心一心，非一非一切；一陰一切陰，一切陰一陰，非一非一切；一入一切入，一切入一入，非一非一切；一界一切界，一切界一界，非一非一切；一眾生一切眾生，一切眾生一眾生，非一非一切；一國土一切國土，一切國土一國土，非一非一切；一相一切相，一切相一相，非一非一切；乃至一究竟一切究竟，一切究竟一究竟，非一非一切。遍歷一切，皆是不可思議境。

若法性、無明合，有一切法陰界入等，即是俗諦；一切界入是一法界，即是真諦；非一非一切，即是中道第一義諦。如是遍歷一切法，無非不思議三諦云云。

若一法一切法，即是因緣所生法是為假名，假觀也。若一切法即一法，我說即是空，空觀也。若非一非一切者，即是中道觀。

一空一切空，無假、中而不空，總空觀也。一假一切假，無空、中而不假，總假觀也。一中一切中，無空、假而不中，總中觀也。即《中論》所說不可思議一心三觀(T30.33b：「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無，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歷一切法亦如是。

若因緣所生一切法者，即方便隨情，道種權智；若一切法一法，我說即是空，即隨智，一切智；若非一非一切，亦名中道義者，即非權非實，一切種智。例上，一權一切權；一實一切實；一切非權非實，遍歷一切，是不思議三智也。

若隨情，即隨他意語；若隨智，即隨自意語；若非權非實，即非自非他意語。遍歷一切法，無非漸、頓、不定不思議教門也。若解頓，即解心。心尚不可得，云何當有趣、非趣？若解漸，即解一切法趣心。若解不定，即解是趣不過。（T46.55b）

【講義】「即解一切法趣心」：漸次歷淺深法修觀故。「即解是趣不過」：不定隨法趣入故。（B24.317）

此等，名異義同：軌則行人，呼為「三法」；所照為「三諦」；所發為「三觀」；觀成為「三智」；教他呼為「三語」；歸宗呼為「三趣」。得斯意類，一切皆成法門。種種味，勿嫌煩云云。

如如意珠，天上勝寶，狀如芥粟，有大功能(T8.291c-292a，大品般若經：「憍尸迦，是摩尼寶為是天上寶，為是閻浮提寶。釋提桓因語阿難：是天上寶閻浮提人亦有是寶，但功德相少不具足，天上寶清淨輕妙不可以譬喻為比。復次世尊，是摩尼寶若著篋中舉寶出，其功德薰篋故人皆愛敬。」)：淨妙五欲，七寶琳琅；非內畜，非外入；不謀前後，不擇多少；不作粗妙，稱意豐儉；降雨穰穰，不添不盡。蓋是色法，尚能如此，況心神靈妙，寧不具一切法耶？

又，三毒惑心，一念心起，尚復身、邊、利、鈍，八十八使，乃至八萬四千煩惱。若言先有，那忽待緣？若言本無，緣對即應。不有不無；定有即邪，定無即妄。當知有而不有，不有而有。惑心尚爾，況不思議一心耶？

《阿毘達磨俱舍論》：「於十中，五是見性：一、有身見，二、邊執見，三、邪見，四、見取，五、戒禁取。五非見性：一、貪，二、瞋，三、慢，四、無明，五、疑。……即此所辯十種隨眠，部界不同，成九十八。部謂見四諦，修所斷五部；界謂欲、色、無色三界。……於此所辯九十八中，八十八，見所斷，忍所害故；十隨眠，修所斷，智所害故。」（T29.99b-c）

又如眠夢，見百千萬事；豁〔然醒〕寤無一〔真實〕，況復百千？未眠，〔故〕不夢；〔熟眠〕不覺，〔故〕不多、不一。眠力，故謂多；覺力，故謂少。莊周夢為蝴蝶，翾〔小飛〕翔〔迴飛〕百年；寤〔醒〕知非蝶，亦非積歲。無明法法性，一心一切心；如彼昏眠。達無明即法性，一切心一心；如彼醒寤云云。

又，行安樂行人，一眠夢：初發心；乃至作佛、坐道場、轉法輪、度眾生、入涅槃。豁〔然醒〕寤，秖是一夢事。

【弘決】言「三喻」者：一、如意珠，二、三毒，三、三夢。（T46.299c）

此不思議境，何法不收？此境發智，何智不發？依此境發誓，乃至無法愛，何誓不具？何行不滿足耶？說時，如上次第；行時，一心中具一切心云云。

1.如是相 ──

2.如是性 ──

3.如是體 ──

4.如是力 ──

5.如是作 ──

6.如是因 ──

7.如是緣 ──

8.如是果 ──

9.如是報 ──

相以據外，覽而可別

性以據內，內性不可改

主質故名體，色、心為體質

堪任力用

運為建立

招果為因，亦名為業

緣名緣由，助業皆是緣義

剋獲為果

酬因曰報

就空為等：本末悉從緣生而皆空

本末但有字，悉假施設

本末互相表幟，初後相在

就中論等：相無相，無相而相，非相非無相等，一一皆入如實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