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佛教思想形成概 要
李志夫教授 講
研究生張家禎 記
壹、印度思想史
佛學浩瀚無邊,要研究佛學則必須清楚佛學脈絡,所以研究印度佛學或中國佛學就必須清楚其歷史、文化背景。我先從印度佛教談起,印度分為兩種文化一為吠陀文化;二為史詩文化。
一、吠陀文化
我們稱印度的「婆羅門教」(BRAHMANISM),這有如我們俗稱西藏佛教出家人為喇嘛,而稱西藏佛教為「喇嘛教」一樣,其實這並非正式名稱,印度婆羅門宗教是屬於吠陀(VEDIC)文化,因此,吠陀文化及婆羅門教是印度的正統文化,內有所謂的三綱領:
(一)祭祀萬能:祭祀是萬能的,是說我們有任何困難、災難,只要拜拜、祭祀就平安了。
(二)吠陀天啟: 印度文化的基本經典為《吠陀經》(VEDA);而中國文化的基本經典為《易經》。吠陀意思為知識、真理按印度人的信仰;天啟是神講的話。《吠陀經》是聖者(祭師)受了神的啟示而轉述、記錄流傳下來的。
(三)婆羅門至上: 就是祭祀的祭師為最高的階級。印度有四種階級之分:婆羅門是宗教師﹔剎帝利是武士階級;吠舍、是商人、農人階級﹔首陀羅是奴隸階段。
婆羅們在佛陀時代,即已非常腐化,整個社會經濟已被宗教壟斷,一般民眾信徒無法直接對神禱告,必須要透過婆羅門的祈禱,而貪污的婆羅門卻以寡頭獨佔交易性的行為,向受災受難的人民柞取高昂地祭祀費,故形成當時印度社會的黑暗。歐洲於十二世紀亦發生過宗教之黑暗時期,因此,凡宗教國家獨斷的宗教,最易產生政治、社會問題。
佛陀在當時的時代為了反對婆羅門製造社會的不公平,故提倡新的宇宙論﹕那即是說,宇宙的形成乃是因緣法,因為一切都是因緣所生的。故婆羅門至上、祭祀萬能、吠陀天啟即不能成立。所以佛陀就以此一新的宇宙觀,做為當時宗教與社會革命的口號,是人類最早的一場寧靜革命。這是佛陀最高智慧的展現。
二、史詩文化
在印度文化中,佛陀是屬於史詩文化。印度有兩部史詩:一為《羅摩史詩》(ROMAYANA)、二為《摩訶般多史詩》(MAHABHRATA)。印度人有三種民族,第一種奧族人(AUSTROLOID)為印度最早的移民平鼻、捲髮;第二種為荼盧毘(DRAVINDA),皮膚較黑濃眉、大眼;第三種稱雅利安人(ARYAN)為印度的白種人。
史詩文化早期為奧族人是採集、農業文化的民族,及荼盧毘人的商業民族。此兩種人原屬於印度的正統民族,因早期移民以農業及商業為主,並沒有鐵器,之後雅利安人從高索加來,他們有馬及鐵器,立即征服奧族人、荼盧毘人,所以吠陀文化就代替了史詩文化。史詩文化在當時的印度是屬於弱勢團體,史詩的文化主要是以反對吠陀文化,如六師外道、耆那教(Jainsm)。史詩文化與吠陀文化不同點在於吠陀文化談大梵天,屬有神論,史詩文化有贊同及反對有神論兩種,如耆那教及佛教均是反對有神論,《博伽梵歌》(BHAGAVAD-GITA)即是有神論者。
三、佛教
因佛陀說此一世界為因緣世界,此有故彼有,彼此是因也是緣,相互皆是因緣。宇宙的一切都是地、水、火、風所組成,所以是因緣法。如人世間的事,或自然界的物,皆為因緣法組成的,如四聖諦、三法印、十二因緣無不是因緣法,故反對有神論、反對吠陀文化。
佛陀在世時,因有無比的攝受能力,佛陀很輕易地處理外道所提出之較尖銳的問題﹔而佛陀過世後,其弟子及一般佛教徒沒有佛陀的大智慧與無礙的辯才,更無佛陀那種強大攝伏的力量,所以無法解答婆羅所提出的棘手問題。例如:有人問如凡事既是因緣法、無神論;既是諸行無常、諸法無我,為何還要信佛、拜佛?而學佛又有何好處?要如何答覆這些尖銳的問題?上座部的尊者們就利用婆羅門的理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如《吠陀經》所說的「自性說」「種子說」,有我…等上座部均採用了。
婆羅門所講的我,有大我、小我兩種﹕Atman為大我、梵我、神我﹔atman為小我,是各人血肉之軀的我。小乘佛教是不講神我的,但講我有、法有、種子、自性有,佛陀之後小乘部派,多採取了婆羅門的自性說﹕。如人有人性、狗有狗性、貓有貓性等。我有不同的我﹕五蘊我:色、受、想、行、識﹔犢子部的補特伽羅我;大眾部的心識我。各種部派多有不同見解。
關於生、住、異、滅,有的主張也是各有各的自性的﹔也有主張是一體的。但四者究竟同時、一體﹔或不同時、不同體﹖於理,各有所恃﹔於事,可同時併行,所以宗教哲學,最後要落在修行之實踐上就是這個道理。從理上說,若是同時、一體,就不能分別稱之為生、住、異、滅;但若不同時,又怎麼同時生、住、異、滅?此為就理的辯證認知問題。如心無二用,一剎那間:開車之同時不能講話;講話則不是在專心開車。但實際上,今天開車的人沒有不同時又講話的。
又如「我」加上「非我」,等於「宇宙」,理與事是相等的;而「宇宙」加上「非宇宙」,即難定論其和等於什麼。因為只有其理,而無其事。
很多事情理與事是統一的。例如墨子說﹕「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意思為:只有一尺長的棍子,每天拆取一半,卻永遠也取不完。於事,立即取去一半,很快便取完了;於理,永遠分不完,在心中永遠有一半之又一半。要研究佛學,不可全從「事」上看,須往「理」上去了解,否則就難以了解佛教的精髓處。
四、小乘部派到大乘部派
佛教講一切法空。自性是空的問題就是理的問題。各部派談論許多的我,至大乘初期,從般若經觀點看,已違背了佛陀的教義,因佛陀的教義是緣起的、無我;而小乘部派卻有各種不同的我。如五蘊我、補特伽羅我、心識我。甚至一切有部張三世有,一切有,連幻相也認為是有的。下面所讀之中觀、如來藏唯識屬大乘學派。
五、中觀
龍樹菩薩,或稱之為第二佛陀,因其對佛法的傳播有很大的貢獻,上承佛陀的緣起法,下為一切法空做了更深入地解釋。主空,無自性,以破代立。龍樹菩薩最重要的一本書為《中論》,《中論》最重要的內容有二:一是不昧因果:此為因緣法,論現象界中是有因果的,講緣起法就是肯定因果是有的,但因果的世界為俗諦;二是不墬因果:一切法空,是真諦。論證的要點是,如因能變成果,則因果不分;如因不能成果,則因是因、果是果,無論因要成果,或不能變成果均沒有因果。雖有四緣:因緣、所緣緣、無間緣、增上緣。因緣本身是相對的,沒有絕對的因緣。就有因果、因緣說,只是相對、是俗諦;就自性空來說是理、是絕對、是真諦。如瞭解了俗諦、真諦不一不異,就能了解龍樹之中道觀。
六、真常
「如來法身不離煩惱藏名如來藏。」,《如來藏經》專講如來藏思想,於《增一阿含經》裡如講到如來藏,部派時卻無未見宏揚此一思想,《大般若經》是專門攻擊如來藏,因如來藏是主張不空的。《如來藏經》、《大法鼓經》、《勝鬘經》皆有講到如來藏。《勝鬘經》是佛陀為波斯匿王的女兒勝鬘夫人所講的經而得名的。內容專談如來藏的思想,如其所說,如來藏本為清淨心,既為清淨的,眾生又為何有煩惱、會犯罪呢?其答覆是﹕眾生的心本來清淨,但因後天的染污而變得不清淨,就如銅器氧化後染污了而呈綠色。如來藏智即是如來空智分兩種:一是空如來藏就是煩惱的﹔二是不空如來藏,就是清淨心,清淨心即是佛性。即佛性是有的,煩惱是空的。如《法華經》、《涅槃經》、《華嚴經》都是真常思想。以後在印度真常心及如來藏與唯識思想又產生了混同。
七、唯識
識的數目多少問題?印度早期及一般小乘只主六識;大眾、分別說及龍樹菩薩主張七識;《瑜伽師地論》、《入楞伽經》,說有八識;《大莊嚴經論》及真諦所譯《入楞伽經》有九識。因作用而分別:有五識為眼、耳、鼻、舌、身;第六識為意識;第七識為末那識;八識即為阿賴耶識;九識為清淨識。
《瑜伽師地論》談及人死後,阿賴耶識會轉世投胎,八識宛如電腦記憶體為一切意識的倉庫。所以阿賴耶識和如來藏一樣,把累劫的經驗、習氣,均存留在阿賴耶識中,將其帶入下一生投生轉世。轉世後各種識潛存在阿賴耶識中。在出生後才慢慢學習各種的知識才有五識、六識、七識之作用。五識為知覺感官識,六識是將五識所集中之知覺、印象加以處理再輸入七識中,即為知識、習慣。七識稱末那識又稱妄識,人的偏好、成見就是它形成的。太虛大師、印順導師稱為虛妄唯識,意謂一切現象皆是末那識之虛妄產生,故稱之虛妄唯識。虛妄唯識存在在八識阿賴耶識中。簡言之,前七識存在在阿賴耶識中﹔但阿賴耶識是靠前七種識起經驗作用。
就我們這經驗的世界講是現行薰種子,阿賴耶識究竟好不好、記憶多不多、善不善,在決定現行今世所給予的薰習。在現象中我們一切的生活習慣,善、惡,是、非,一切皆以阿賴耶識為種子。於現在世法中能長養轉識種子,於是眾生就有不斷地輪迴。這是唯識概略的思想。人要如何不再生死輪迴呢?有兩個方法﹕一是轉凡﹔一是成聖。如轉成羅漢、轉成菩薩,乃至成佛就不再輪迴,會不會要輪迴決定在現行薰種子,如世世都薰成很好種子就變得清淨,這就是轉凡﹔待清淨後業力不起作用了,就不再輪迴就是成聖。薰習的好壞決定我們無數世種子的好壞。所以我們要在現世中好好地做人,好好地處事,好好地修行。
貳、中國思想史
佛教之所以能傳到中國來,和中國的本土文化有關。中國的文化思想史最早的文獻是《易經》及《書經》,《易經》代表在野的文化、民間的文化;《書經》代表王朝的文化、宮廷的文化。影響中國文化較深廣的仍屬《易經》,《易經》分為自然、人事兩大部份。自然,可祖述黃、老就是黃帝、老子,後來影響齊學,姜太公原封於齊,形成齊學﹔人事祖述堯舜,後影響魯學,就是周公、孔子所弘的儒學。易學之發展大致如下:
易學 | 自然→齊學→老莊思想→道家思想,多為方士派,不太願為政權所利用 |
陰陽家思想 | |
人事→魯學→孔子思想→孟子思想→宋明儒思想→形成中國的儒家思想 |
而荀子則是由儒家與道家兩者所形成的法家。儒家講治道,法家重法治往往為政權所御用。
齊學系統思想較為睿智、灑脫、從事自然哲學的開拓,屬民間思想,故道家較重視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不受政權約束;魯學附屬政權,較為保守,所以中國的儒家,往往是依附政權而發展,例如:明成祖編《永樂大典》、清朝康熙、乾隆很注重儒家思想文化,編輯《康熙辭典》編纂《四庫全書》。故而儒家思想基本上是講仁義以禮樂治天下,對政權的維護及對社會的安定,是有作用的。
參、中國佛教思想史
佛教最初傳入中國並不是儒家思想接引的﹔而是齊學、道家的思想。佛澄圖初傳佛教到中國,他深知天文、地理、有神通,他宣說佛法,中國人並不知什麼是佛,把它當為靈魂、或道看待。中國儒家是一直反對佛教的,如佛教認為出家是大愛的行為,出家又可超度七世父母是大孝;儒家則認為「身體膚髮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所以剃髮及出家是不孝。至鳩摩羅什,將佛教的大乘經典傳入中國,大乘經典宣傳救度眾生的菩薩思想﹔並認為眾生皆有佛性可以成佛,才與儒家「舜何人也,我何人也有為亦若是」之淑世思想相應合。佛教傳到中國受玄學的影響更是很深,玄學常常利用道家的名詞來解釋佛教的經典,這在魏、晉、南北朝時代,稱之為「格義佛教」。
一、三論宗
老莊思想與三論宗、中觀思想很接近。三論宗的代表經典是《中論》、《十二門論》、《百論》。《中論》、《十二門論》為龍樹菩薩所著,講緣起性空;《百論》為龍樹菩薩的弟子提婆所著,遍破諸法。中國三論宗,認為緣起之「空、有二諦」為教法、指標。教,就是方法,是一邏輯辯證形式,為教導眾生用的,諸如緣起即假、即空、即中。換句話說是體、相一如;空、有不二;真、俗相即者即是中道,這就是同一律的二諦觀;如以排中律表示;則是「空+有=中道」,「性空+緣起=中道」,「真諦+俗諦=中道」,三論宗之吉藏稱之「教於二諦,計有四重二諦」。但「本於二諦」是不可說,不可表示的,是聖人所悟之真理。
二、天台宗
天台與三論兩宗在中國相續發展,也同樣重視三論之般若思想。天台思想傳承以《法華經》、《大般涅磐經》、《大智度論》為正依經典,所以天台亦受有印度的中觀思想的影響。天台、三論、華嚴各宗所依止的主要經典各異,但都有「真常」的傾向。天台宗成宗於智者大師,他紹承先前慧文、慧思之「三智一心中得」及「安樂行義」之思想與行證。再運用即空、即假、即中三諦、三觀之理論,形成三諦圓融。三諦圓融即「一心三觀」即假、即空、即中,實際即是一理體、一心。《中論》中「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智者大師說﹕「空為諸法實相,假為因緣法」,「一心三觀即假、即空、即中」。也就是說,當下一心即為空、假、中。
智者大師講「性具」就是一心含萬法﹔湛然以後又說色、心不二,即心外無法,一切萬法都在我們心中。又說依正不二:依是旁﹔正是主。因是正、緣是依。但因和緣不是絕對的,兩者都可易位,故稱依、正不二。智者大師所提出「性具」說,一切都是自然存有,既非自生,又非他生,也不是單一的存在,是相互依存作為整體的存在。
天台之「性惡」說,指出「性惡」在「修惡」,與荀子主張「性惡」如出一轍,所以要經過禮樂的教化才會改過遷善。無明即明,煩惱即菩提,因緣即空。也就是說無明即法性,無明即真如。佛性不斷性惡,佛陀已斷修惡。天台宗認為,如果佛斷了惡性,佛怎能了知眾生之惡而救度眾生呢﹖有如我們管教孩子不瞭解孩子之個性怎麼能把孩子管好呢﹖所以天台判教,分為藏、通、別、圓,圓教最高﹔天台宗主要依持《法華經》,《法華經》是稱聲聞、緣覺、菩薩,三乘歸於一乘、或稱會三歸一,即是究竟成佛。其圓教理念基礎即在於以上兩點。
三、華嚴宗
華嚴宗受中觀思想、真常思想影響,以《華嚴經》為主要經典,本經無論從善財童子的參學;諸天神菩薩…之與會;以海印三昧;及菩薩放光等等來看都代表了它的周遍圓融性。而此一周遍圓融實際在于一念心。而一念心又歸之于一心。善財童子的參學,其參學對象有凡夫俗子、大菩薩…等共五十三人,各有其代表性之法門。就善財童子本身而論,則是代表欲成菩薩道的願力與毅力,主要仍是歸之于一心。
華嚴法界觀門:心融萬有變成四種法界(一)理法界:微塵之理與須彌山之理相同,又稱之理無礙界(二)事法界:也就〈中庸〉所謂「物并行而不相悖」是相反、相成,相剋、相生;也就是佛教之因緣法,又稱之事無礙界。(三)理、事無礙法界:天下之事物,有其事必有其理,有其重重無盡之事必有其重重無盡之理。(四)事事無礙法界:部份不能獨存於整體,小類不能獨立於大類,殊相不能獨立於共相。所有萬法是分、齊相融,大小無礙,重重無盡、事事無礙的。
《華嚴經》塑造兩個世界:一為理想的「法藏世界」;二為現實之「六相圓融世界」。《華嚴經》要將現實世界,提升到理想的世界,故用「一心」為連接體,而使現實世界成為「事事無礙之圓融世界」。
華嚴宗是以「一」、以「十」、以「一切」為圓,這一思想以法藏大師發揮得更為圓熟。雖然禪宗影響宋明理學較廣﹔但宋代理學宗周敦頤之〈太極圖說〉也深受華嚴宗的影響。
四、禪宗
禪宗是達摩傳到中國來的,達摩是南印度人,渡海到廣州再至南京,才受到梁武帝的供養。曾有一公案:梁武帝極為護持佛法,建廟、供養法師、甚至自己也講經說法。傳說有一天梁武帝問達摩祖師:「我建寺齋僧,有什麼功德?」達摩祖師回答:「無功德」。達摩祖師因此瞭解梁武帝並不瞭解佛法的「功德」,難以相契合,就離開南方,前往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
梁武帝是否有功德?以世俗看確是功德無量﹔但以修行立場看是毫無功德。因為他把有形的貢獻,當成內在修行的功德是錯誤的。因世俗的功德與證悟的功德是不同的,若真有功德,切不可自認有功德,方是功德;若自認有功德,便起了貪功德之私心這樣就沒有功德。因此達摩祖師認為梁武帝仍是在沽名釣譽中,並沒有悟道。真正悟道者,是把一切的名利都放開,無怨無悔的做這些事,才稱為真功德。例如社會上有許多行善的人,以無名氏行善,不欲為人知、不為名利而做善事方是功德。老子說﹕「聖人無名﹔神人無功」﹔佛教談功德亦是如此。
相傳達摩祖師到了北方,傳法慧可,慧可為禪宗第二祖師。慧可本是方士,因聽說達摩禪師來到嵩山,就前往嵩山,向達摩祖師求法。慧可跪在門外雪地,達摩祖師仍不予理會,慧可因而決心斷臂求法,感動了達摩祖師因此才收為弟子。甚至到三祖僧璨,原來也是一位方士。
到了四祖道信時代由於「法難」與社會變遷,才開始聚集僧人於山林,成立共同的道場。以前政府建廟供養僧眾、管理僧眾。但由於當時有些僧眾參與政治,做了對政府不利的事,生活腐化,與印度《梵書》時代的祭司們所產生的問題大致相同。四祖遂從北方移轉到南方傳法。經五祖弘忍,六祖慧能才由僧侶自建道場形成在深山寺廟宣說佛法。
禪宗早期以《楞伽經》傳心。這部經是在錫南楞伽(現為室利南卡的首都)結集的。當時楞伽的國王召集諸菩薩大德宣講《楞伽經》,然後大慧菩薩就帶領與會者坐著「花宮車」上天,請佛陀印可。當佛陀看到大慧菩薩們就歡喜地讚揚他們。經中特別主張素食,修清淨心。與禪宗有關的經典尚有《金剛經》與《楞嚴經》。
到了五祖弘忍有兩位大弟子即為神秀與慧能。慧能是一位目不識丁的白衣居士,到曹溪道場來求法時,弘忍則叫他先作砍柴、挑水、舂米工作。有一天弘忍去看慧能,並問他:你的米舂好了嗎?慧能回答:早就舂好了。其實這是五祖的禪機,意思是你悟了沒有?慧能亦應機回答:早就舂好了。弘忍於是在走廊上寫著:在座的僧眾,若有所悟,應如何表示出來?僧眾們首推上座神秀,神秀就寫出一偈子「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慧能因不識字待問明偈子之內容後乃請小沙彌代為寫著「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本來無一物為般若思想,慧能已悟得一切法空。五祖弘忍就將衣缽傳給他,並囑咐他離開,連夜把慧能送至九江上船。因為他尚是南蠻布衣並未出家,竟然得到衣缽慧能擔心會招致妒忌,於是留下袈裟,避難至獵人群中修行,所以從六祖以後,不再傳衣缽。
六祖以後分五家,每一家均有不同的特色,真正中國的禪宗,並具有中國特色的是從六祖之後,請參閱《六祖壇經》,六祖主張禪不在坐,反對一天到晚坐禪。他說「心不動謂之坐、心不起謂之禪」。就是說我們的心不受外界干擾稱為坐﹔心自身不起妄念,稱為禪。
中國的禪宗不注重文字,不立文字,是注重內心上去悟。例如:龐居士有一天問他女兒:「學佛難不難?」他女兒回答:「一桶油麻油樹上攤」。若我們一般瞭解要將一桶油麻攤在樹上不讓油流下來確實是很難的,學佛的難度也正是如此。但她的意思是學佛要學自性佛,不能違背自性,不能違背自然、不能背離生活常識,如違背以上這些便是反其道而行,這樣學佛就有如將麻油澆在樹上,不讓流下來是難成功的。
禪宗一般公案都是逼使學人認知自性、自心是佛,所以古來很多學人問「佛法西來意」即會受到祖師之棒喝,因為佛法本來存在在眾生心中,而非西來。或許我們會問,明明佛教是從西方印度傳過來的,佛法西來難道不對嗎﹖我們可以說是,佛教是從西方印度傳來的﹔而佛教所傳之教義按照中國禪宗之瞭解則是﹕「心即是佛」。依此而論,眾生皆有心,心即是佛,所以說佛法不是從西方印度來的。我們可以舉一例作比喻﹕在暗室中桌椅具在,我們見不到﹔如果打開電燈,本來存在之桌椅便顯現出來了。佛教有如電燈﹔佛法有如桌椅。桌椅不是燈光產生的,而是燈光顯示出來的,所以佛法也不是佛陀「產生」的,而是佛陀「顯示」出來的。所以說佛法非從西來。佛不是我們想像中的佛,眾生本來就具有佛性,真正形成中國的禪宗就是這一點,不立文字,就在日常生活中體悟的。
至於法相宗純是印度的唯識思想,受中國文化影響很小,可略而不談。這四個小時,我只是將中印佛教思想史作了一「串連」之工作﹔也同時對各宗派之核心問題作了一點介紹,因時間不夠,希望我所提供的一張系統表請你們能好好地參照瞭解。因為本班大部份同學沒有佛學基礎,所以我以「示意圖」方式引導各位進入佛學大門,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另外請同學們參閱本人另一篇論文〈佛教中國化過程之研究〉﹔如要更進一步對今天的論題有所研究請看本人 《中印佛學比較》一書。